如果说我13军39师116团二营一举攻占代乃诸高地具有奇袭的战术成份,那么随后几天的抗击越军316A师的阻击作战,可以说是中越两国间最精锐的王牌部队相碰撞的大比拼。有关步兵进攻、防御战斗的精髓,在数年之前我军就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这个昔日的朋友加兄弟,交战双方可以说是师徒之间的较量。那么两军还要比什么呢?那就是比两军的民族精神和战斗作风,比两支部队的传统,比单兵的战斗素质和牺牲精神。越南人民军步兵第316A师与我步兵39师都是中越两军的佼佼者,都是两军的王牌部队,在各自的成长历史上有许多相似之处。
316A师又称“白颊鸟师”,是越南人民武装力量英雄单位,于1951年5月在谅山地区成立。下辖步兵174团、98团、176团,首任师长黎广波,政委朱辉珉。抗法战争结束后,176团调离该师,148团调归该师建制。1958年,该师炮兵营扩建为187炮团。316A师在历史上曾参加过抗法、抗美战争、解放南方战争、中越边界战争。抗法战争期间参加了在越北部战场许多重要战役。抗美战争期间,316A师常年还在老挝执行“国际主义任务”,主要转战于查尔平原地区,参加了南塔战役、9号公路下寮战役、查尔平原-川圹战役。1975年3月解放邦美蜀后编入第3军,参加了彻底推翻南越伪政权的决定性战役——“胡志明战役”。南方解放后该师驻扎西原地区。1976年6月调离第3军,部署于莱州省平卢地区,为第二军区作战值班部队。越军总参谋部对该师的总体评价是:具有“彻底革命,勇敢顽强,不怕艰苦,克服困难,顽强坚定,忠实无私,谦虚团结,主动创造”的光荣传统。
我13军的前身是红军时期在鄂豫皖苏区组建的红四方面军的第73师,红四方面军转移到川陕苏区后该师编为红31军第93师,抗日战争中93师编为八路军129师386旅772团,参加了开创太岳敌后根据地和反扫荡斗争。1945年10月以太岳军区主力编为晋冀鲁豫军区第4纵队,名将陈赓任司令员,谢富治任政委。1946年9月,在临浮战役中全歼号称“天下第一旅”的国民党军整编第1旅,活捉中将旅长黄正诚。此后,又协助西北野战军部队参加晋西南地区的战斗。1947年7月,作为“陈(赓)谢(富治)兵团”主力挺进豫陕鄂地区,配合刘邓、陈粟两支大军经略中原。在1948年3月的洛阳战役中,第13旅37团7连1班和第10旅28团5连分别荣获“洛阳英雄班”和“洛阳英雄连”光荣称号。淮海战役中,第13旅38团1营被授予“钢铁营”光荣称号,并涌现出张英才等全国战斗英雄。
1949年2月,第4纵队在河南郾城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3军,军长周希汉,政委刘有光,归第4兵团指挥。第10、第13旅分别改称第37、第38师,另以豫西军区部队组成第39师。之后,该军参加渡江战役,5月22日解放南昌。9月又随第四野战军解放两广,进军云南,在滇南活捉国民党军陆军副总司令汤尧。解放战争中该军共歼敌5.3万余人。1952年底,第13军基本上清除了滇南地区土匪,歼匪5.5万余人。1950年春夏开始该军参加抗法援越斗争,并协助越方歼灭越匪和逃入越南境内的国民党军3000余人。为配合《中缅两国边界问题的协定》的执行,13军与云南省军区部队于1960年11月至1961年2月发起了中缅边界勘界警卫作战,沉重打击了逃缅的国民党军,具有丰富的热带丛林山地作战经验。
两强相遇勇者胜。我13军39师116团首战代乃告捷,攻占诸要点,给了越军“王牌”316A师迎头一棒。随后,我117团运动至代乃一线接替116团的防御任务。首先受领阻击战斗任务的是117团1营2连和3营9连,分别扼守十号公路一侧的两个无名高地。师指考虑到117团正在调整部署,防御不够稳定,逐决定116团2营6连与117团1营2连共同坚守代乃东南无名高地。据6连介绍:自22日黄昏,越军乘我攻占高地立足未稳,曾连续以两个班到一个排的兵力向我实施反击,被击退后,隐蔽于南侧和西南侧公路,敌距我最近处约200米。晚20时左右,越军由沙巴方向驶来约20余辆汽车,进至西南公路拐弯处,停车闭灯,估计是越军的援兵,不久就会发动新的进攻。两位连长经过研究,划分了防御阵地和协同联络信号及注意事项,立即进行了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6连和2连的指战员开始加固抢修工事。在2连加入防御前,6连的干部和战士们冒着越军的炮火已抢修了部分防炮猫耳洞和射击掩体及掩蔽部。2连加入战斗后,人手一多,工事修得更完备了。2连除了负责殿后的副连长李玉明带着掩护组在路上往阵地上赶外,大部分人员都到位了。2连连长林贤睦和指导员邱华一边带着干部们熟悉阵地情况,一边检查各班的工事修筑质量。23日的清晨5时50分,天边刚有点泛白,2连的工事才挖了一半深,越军就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只见越军3颗信号弹腾空而起,接着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炮火准备。
干部们按照分工飞快地到了各班排战士们中间。指导员邱华把衣服扔给光着上身的一班副吴世文说:“快穿上!”吴世文却把冲锋枪一晃,大声说道:“这样打起来更得劲!”说着他随即把手榴弹盖统统打开,就等着越军上来了。这时,机枪手徐则贵所在的2班一下子冲到了最前面,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越军的弹雨就跟着过来了,2班副班长和一个新兵负了伤。徐泽贵端着机枪跳出了战壕,他边打边喊:“快把伤员抬下去,我掩护!”二班长见他独身冲出阵地就喊他:“注意隐蔽!”徐泽贵却喊道:“把伤员的弹盒给我留下!”越军靠着猛烈的炮火掩护和熟悉的地形,一个劲儿地往上冲。这时,越军发现2班的位置突出,便围了上来,想先攻占这个制高点。天还没亮,处于前沿的2班没有发现越军的企图。当徐泽贵换了一个新弹盒再一次跳出战壕的时候,越军离2班的阵地已经很近了。虎兵徐泽贵见了一阵欢喜:“好呀,来吧兔崽子!”他喊着,双臂剧烈颤动,机枪在他胸前跳上跳下,一阵弹雨泼向敌群,越军七仰八歪地趴下了。与此同时,整个无名地上的火力如瓢泼大雨似的压下去,越军溃退了。击退了敌人的进攻,两个连的干部们马上碰头,研究越军下一轮的进攻。这中间也就只有20几分钟,天刚放亮,越军的炮火又打来了。这一次越军的炮火准备不同于上一轮,他们采用连续不断地发射法,爆声和炮声混在一起,分不清炸点,也看不清方向,阵地上爆烟尘土弥漫,看来这个“王牌”要与我军决一死战了。2连长林贤睦刚钻出掩体,想告诉战士们注意防炮和沉住气,但他刚刚站稳,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这位只有20岁的年轻连长倒下了。
越军借助炮火的掩护冲了上来,看规模至少有两个连的兵力,他们采用轮番进攻、交替前进的战术,向我阵地接近。干部们命令战士们,50米外不准射击。越军没有遭到预料中的猛烈射击,还以为是他们的炮火起了作用,一个个的胆子更大了。有个越军军官用生硬的中国话喊道:“缴枪不杀!”阵地上的战士们气得头顶冒烟,恨不得一枪干死他!但连指挥员没有下达射击命令。越军的身影更近了,40米,30米,徐泽贵握着机枪柄的手都捏出汗来了,吴世文的冲锋枪把肩膀都顶疼了,射击命令还是没下。越军离阵地只有30米了!只听一声:“打!”全连机枪、冲锋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射向敌群。徐泽贵一气打出400多发子弹,吴世文还是穿着白背心在阵地上晃来跳去,一个劲儿地狂射。越军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藏无处藏,躲没处躲,丢下数10具尸体逃了下去。经过我军的打击,越军好一阵没缓过气来,他们在重新调整部署。我们两个连也抓住这个短暂空隙补充弹药,抢救伤员。负轻伤的战士自己包扎好伤口,准备投入新的战斗。身负重伤的战士本应该撤下去,但是没有一个同志要下去。
根据越军的炮火准备和进攻特点,两个连发现我们的防御兵力过于密集,增加了无谓的伤亡。于是2连和6连采用分散配置,集中火力,把多余的兵力撤到二线作为预备队,做好长时间的抗击准备,为全歼柑塘之敌争取时间。就在越军又一次反扑开始的时候,徐泽贵对邱指导员说道:“我的火力没有发挥好,让我到前面去吧。”邱指导员看了一眼前沿说:“洼地里没有工事。”“没事,越军替我早修好了,那些炮弹坑就是!”他一边说,一边抓起机枪,邱指导员一把没拉住,徐泽贵已经站在战壕边上射击了。他借着射击效果,几个跃进就冲到了洼地,炸松了的弹坑,在他的修整下,成了一个理想的机枪掩体,他隐蔽在弹坑内,等着越军前来送死。
越军接受前几次失败的教训,改用曲身低姿前进的办法,冲进几步就卧倒在地观察,爬几步就站起来再往前运动。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面前,我们的虎兵徐泽贵正架着机枪瞅着他们上来呢!这打仗其实是很简单的事,一是要勇敢,二是要动脑子。徐泽贵就是这样的兵,越打脑瓜越灵活。他瞅着越军离他只有20米左右,他仍然稳稳沉住气,一丝不动。当越军冲到离他仅10米左右的地方时,突然好象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呼”地一下卧倒在地。徐泽贵看得很清楚,越军是以加强班为单位,十几个人除了冲锋枪还有机枪。他们爬着望了一阵,见没有动静,抬起头刚要起身,虎兵徐泽贵开火了,刁钻聪明的徐泽贵这次没有一气猛扫,而是打点射,有停顿地射击。久经战阵的越军老兵油子们,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缠人的打法,不用说往前冲了,连头也不敢抬。徐泽贵稳稳握枪,有板有眼地打着点射,他只有一个原则:你不抬头我不打!这既是两军士兵意志力的考验,也是胆识和单兵技术的较量。他正打得有滋有味时,又一小群冲上来的越军刚要抬头时,徐泽贵瞄准一抠扳机,只听到“咔”地一声,“不好,子弹打光了”!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不用说眼前的越军了,连身后的战友也没有想到,只见一身是胆的徐泽贵,身子像是被弹簧弹出了掩体,天神般冲到了十几个越军士兵中间。他一贬眼的工夫抓起一挺轻机枪后退两步,一个急射,十几个越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几个人只是目瞪口呆、吃惊地看着我们的孤胆英雄,在弹雨中先到柑塘报到去了。徐泽贵迅速回到原来的掩体,他机警地观察了一下,一手提一挺机枪,在战友们的掩护下胜利地返回了阵地。邱指导员也被这瞬间的场景震撼了!他拍着毫发未伤的虎兵肩头激动地说:“打得好,我给你请功!”
越军“王牌”师被连续的惨败所激怒,越军发了疯似的一波又一波地反扑。他们的兵力从一个加强排增加到一个连,现在又派出了一个营的兵力,企图对我阻击部队实施三面合围。6连和2连的指战员们将面临着十分严峻的局面和考验。虎兵徐泽贵所在一排的阵地,遭到越军最猛烈的进攻。他们不惜代价,死一片,就又涌上一片,越军316A师看样子要拼老底了。越军的进攻几乎没有间断过,虎兵徐泽贵是个除了不会打炮,对各种轻武器样样精通的多面手。他面前放着步枪、机枪、冲锋枪和一堆一堆的手榴弹,步枪打着不解气就换冲锋枪,冲锋枪枪管打红了再换轻机枪,一刻也不歇气。谁也没曾想到,我们的虎兵在越军就要败退之际,他刚刚举起一枚手榴弹,一发子弹射中了他的前胸,他咬牙把手榴弹扔进敌群后倒下去了。邱指导员找来红五星的军帽给他戴到头上,我们无畏的、一身是胆的英雄虎兵睡着了!
在主阵地的另一侧,左侧锁骨已经负伤的一班副吴世文,也和全班一起正在与越军生死相搏。他身上那件白色的背心上,粘满了斑斑血迹和泥土。他手持冲锋枪不停地扫射,枪管打红了,就抓起机枪,像徐泽贵一样口叼着弹盒向越军扫射。当他一下子跃进战壕的时候,被越军的炮弹壳击中了腹部。他忍着剧痛伏在堑沟边爬着继续战斗,战士们发现他伤势严重要送他下去的时候,他恼火地喊道:“咱班已牺牲了两个同志,我能下去吗?”在两支有点名气的部队对垒中,一旦双方打得火起,双方的官兵都会处于颠狂状态,他们眼中只有战友的血和自己的职责。被阻击的316A师更加疯狂了,八五炮、六零炮,一个劲儿地往高地上吊。刚受伤不久的吴世文又被一块弹片击中了胸部,巨痛已使他擎不住机枪了。身边的同志们急忙对他施救,但他那双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机枪不肯放开,战友们只好含泪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扳开。
总攻柑塘的炮声响了,我军炮群正对柑塘守敌进行毁灭性的打击。急盼援军的越军345师,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王牌”316A师任凭345师在电台中呼叫,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冲击无名高地,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攻夺路,而是掩护自己的士兵一车一车地抢运尸体。代乃东南无名高地成为“王牌”316A师官兵的殉难地,伤心岭!